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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一个人是不是应该有默契

邻居孙小姐被大雪误机,下午的茶会就只剩Sherry、Solongo和我,三S变成双S,孤独的我感觉到了一点安慰。孙小姐是中国人,本科隔壁念的心理,研究生串个门过来念的语言心理分析;Sherry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心理医生转的语言治疗师,专攻中风导致的感觉性失语症与构音障碍;Solongo则是韩国公费留学选送的医生,专注唐氏综合征。于是混熟了以后我发现,合着同样是学语言的,一群人里我是唯一一个和正常人打交道的。

从前在德国,有时候跟语言局的徐老师一起吃饭,聊的都是会七八九十门语言的学神。现在几个熟人聚在一起,全是她们几个拿电脑调出一张张大脑耳部口腔咽喉的解剖结构图,跟我科普“不能说话的一百个理由”。

以前要是问我一个人为什么不能顺利表达,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左脑额叶受损或者左脑颞叶颞上回后部三分之一受损。前者是理解而不能表达,也就是说话人失去了语法,后者直接失去了理解力与自我监控功能,语法正确却无法正确表意。被这三个S荼毒了一段时间后,看到废话连篇没有信息量的话唠惊道“不好!流利性失语症!“;看到不爱说话全是短句的又觉“不好,功能性构音障碍!”。Anny博士毕业时说她最后两年每次坐地铁就是行走的窃听器,耳朵不自觉地关注着车厢里站台上每一桩嗡嗡嗡感情纠纷,我现在深有同感,看谁都像有病。

大学的附属医院基本是研究所的形式,进来的患者都要签署研究同意书,诊室都有单向玻璃,在病人看来是镜子,在隔壁看来是透明,所有资料都能用于课堂研究。Sherry在隔壁医院实习了一年多,手上的病例数不胜数,她刚送走的一个重度语言障碍的孩子,三岁,腭扁桃体形态异常,影响到了呼吸系统,孩子说话的时候就没法呼吸,呼吸的时候就没法说话,所以怎么都不肯开口,家长着急啊,催着教还是发现不行,在孩子强行说话出现呼吸困难后送来了医院,做完手术又恢复了一段时间,发现不对,没有了器质性问题,孩子还是不肯开口。Sherry说这是因为孩子有了心理障碍,潜意识里认为开口会危及生命,所以拒绝说话。他这种情况算比较严重的机能性构音障碍了,也有研究价值,几个教授联系了一下,转去了哈佛那边。

由此可见,生病也得看运气,Sherry感叹。她是中风这个方向的,但实习生没法挑,一天见了五个自闭症,一个比一个难搞;还有个孩子,四岁了,只能发出t、d两个辅音;另外一个孩子,唇腭裂手术后过来治疗,不知道什么原因,一个学期了也不见效果……太不特别了,没有研究价值,有经费有技术的没兴趣,想治的实习生两眼一抹黑,不知从何下手。

但也不能说搞研究的没有仁心,时间有限,病例无限,医疗资源价比黄金,没有足够的代表性,自然哪家都不愿出手。毕竟医学院两千刀一个学分,一大批人忙着还贷款。

Solongo微微一笑,亲们,听过21三体综合征么?

服气。Solongo那根本是半个疯子,我院选课上限是一学期六门,她就非常光棍地选了六门,好好的医生当了几年,现在回头念书又要从头实习起,一周7/24忙得脚不沾地,病人还都是讲不得道理的,刚来的时候上课还要化个眼妆,现在出来吃饭头发洗不洗都是随缘。

万幸学医的对课业负担大多习以为常,用Solongo的话就是“就你们这懒的,来我大首尔都得死”。我说不用首尔那么远,扔马路对面法学院我就活不过第二集,三千二百刀一个学分,只要不是富得流油的,为了奖学金名额都恨不能杀人。

Sherry从前是心理医生,遇到滔滔不绝打不断的患者也会嫌烦,现在天天面对的都是失语失读失写的孩子,反而老是念叨从前遇到的话唠们,说你们都想不出来,孩子多发一个音那些妈妈能有多高兴,边笑边哭,边哭边捂着脸,说抱歉,说谢谢。我说回来念书之前我根本想不到人工耳蜗居然会受到聋哑人的强烈抵制,完完全全想都没想过,对比这些失语症孩子的妈妈们,少数群体文化论的老先生们果真不是亲的。

爱一个人是不是应该有默契?

不是、不能、不可以。

若语言温暖自身也给他人欢喜,愿世间少一点浪漫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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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话唠,外向活泼的冷酷话唠。

也爱无口,温和内向的健康无口。

My CP为什么不更文,伤心地写起了教案。

Patrick已经把下学期的课本全读完一遍了,麻麻我身边有个赫本一样的蛇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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